离我家二十余里有一寺庙，名地藏王庙。传闻地藏王庙乃是阎王殿。我们这一带的人死后都得由鬼差抓去地藏王庙发配，做好事的人可升仙或再投人胎，干坏事的人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一日，我冒着酷暑去地藏王庙，看看我死后去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原来的地藏王庙在文革期间被砸了。还是菩萨肚量大，不与凡人计较，现在将就凑合住在由当地农民集资兴建的一个很小的屋子里，甘受沦落之苦灾。菩萨的尊像是瓷的，人们在瓷像前供奉着水酒和果子等。据说，菩萨常常显灵，为人治病。地藏王庙虽无寺宇，但名气很大，远近的人都到这里来烧香，这里的香火常年旺盛。

　　在地藏王庙，作为工薪阶层的我，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实在掏不出很多的钱去供奉菩萨，孝敬菩萨，让我显得难为情透了。当地寺庙的主持告诉我：“吃了供奉菩萨的酒和食品，菩萨会保佑你的。” 我虔诚地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菩萨，今日我没什么东西可孝敬您，却来受用菩萨的食物，望菩萨海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拜过三拜，叩头作揖，品过酒，尝过食品，心想这回菩萨一定会保佑我了。于是我没有顾虑、壮着胆子告状似的对菩萨说：“菩萨，你苦让我投人胎，是一介平民百姓，工薪阶层，命运一直受别人主宰，连自己的生活也难以应付支撑，哪有钱来孝敬菩萨您老人家呢，假如你让我到阳间来做官，让我去收贿、捞公款，我会将大量的钱用来孝敬菩萨，接济菩萨的香火，哪怕对半分成。现在那帮做官的收了贿、贪了公款，却用去嫖赌，用去大吃大喝，却舍不得花分文来供奉菩萨，做点善事，积点阴德，实是可恶。” 这时，我忽然听到了气愤的一句：“这帮贪官不得好死！” 呀，是菩萨开了口。

　　菩萨又问道：“你会收贿捞公款吗？” 我不知菩萨听问何意，只是小心翼翼地回答菩萨的话：“现在报纸杂志经常对贪官们的手法进行曝光，我早以学会，且集百家之长呢！只不过我乃村野匹夫，受人左右，无这个机会罢了。” 菩萨点点头说：“那行，只要你能保证我们的香火，来世我定考虑让你做官。” 我听后喜不胜喜，也了却平生之愿。

　　回来后，我将此言告诫我的邻居、朋友、同事乃至领导：“你们不要动不动给我小鞋穿、压我、得罪我，要知道我来世做了官，我的做法比你们狠，我也会赏你们一双精美的小鞋，也会动不动在你们头上发无名火，拿你们做出气筒；我也会拍上压下，也会阳奉阴为，两面三刀；我也会收贿捞公款，我会变本加厉，不可一世；我会专横跋扈，鱼肉人民，我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发了很多的誓，可这帮人听后哈哈大笑，以为我的神经有毛病，并讪笑着说：“来世到底有没有还是个迷，我们是今天有酒今朝醉。”

　　这句话令我至今还未回过味来。

　　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写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

1996年9月30日发表于菲律宾《商报》《椒苑》写作专栏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