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一个人的生长环境与饮食嗜好有否关联,也未作考证,拿我个人作参参,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而我的温柔与我所处地域莱系是否有关,也就是我从小到大吃的菜均以咸中带甜为特色,而造就了我笑起来甜甜的,心里柔情似水,构成了江南水乡灵秀一类的性格,这是我的猜想。
我曾作设想,假如我生长并生活在其它某地,比加湘、渝、蜀,吃莱以辣为丰,最否养造我笑若张飞,退兵三里;心如钟馗,闻之丧胆。
但我以前是从不吃辣的。
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母牵擀面,自制一碗调面酱,里面放了几角尖尖的辣椒,把我的小嘴麻得说不出话来,眼里熏得泪涕在眼眶中山转水也转。出此落下怕辣忌辣的习惯。
到了部队,在机关食堂就餐。每当有辣莱,就是饿肚子,也不敢去惹辣的麻烦。有时肉丝炒莱椒,我把菜椒与辣椒漏为一谈,大有一日受蛇咬,见绳都害怕的胆怯心恋。往往,去连队找老乡混一顿,凑合着填饱肚皮。有次,为军干休所出差去北京,与我同去的财务科科长想请我到全聚德吃回烤鸭,咱运气不好,正值全聚德装修,烤鸭未吃上,只好就近一家四川面馆吃了顿辣面。点面时再三声 明:我的碗里别放辣酱。可不放辣酱的面还是把我辣得见辣丧魂失魄。以至一连数日为出慕发愁。从此,见辣更为厌怕。
1992年,我为如皋绿园成立盆景古盆景博物苑,只身从上海虹桥机场飞北京《人民日报》社,举办小型新闻发布会。整个操作过程我委托《人民日报》记者、青年诗人、作家伍立杨兄联系。他乃四川凉山人,自然把宴会设在离《人民日报》社不远的四川饭店。那次到会的记者有《中国青年报》“辣椒”版主编罗庆朴,《北京科技报》副刊部主编祁晓冬,《光明日报》文艺部记者、《书摘》杂志主编彭程等等。一桌记者来自四面八方,饮食嗜好不一,虽是四川菜餐厅,菜以麻辣为主。但为了兼顾不吃辣的,也上了几份不辣的菜,解围我不吃辣的困厄。我虽不吃辣,但看到那种视辣如命的食辣者,把颐碗尖角辣椒生吞活剥,像一个饥饿的乞丐对食物的贪婪,且吃得渐渐有味,佩服得五体投地。
理论上都说四川以麻辣为主,重庆以香辣为主,而湖南以直辣为主,那种 辣最直白,不加任何雕饰成份,辣得满嘴满身辣气四窜,嗓子眼被辣得火星四溅。有人说湖南的辣是天下第一辣。
1977年我为台湾一家公司押车去长沙,对湖南的辣有了一次直观的了解。
到长沙的第一个晚上,邹晖兄把我拉到省人事厅的一位处长家,为我接风洗尘,处长全家对我的到来甚为客气,满满一桌菜,都泛着红红的辣椒,有似星火燎原。整个房间充盈着辣气,嗓子眼早被熏得辣乎乎地喷火,在辣气的环境和包围中,我几乎窒息得面露苦相,哪感动筷。见我吃得十分腼腆,主人不断为我夹菜,我像毛脚女婿相亲,吃得文绉绉的,也不知那次吃饱了没有,反正早被辣饱了。我的泪水、鼻涕不断被辣气勾引交替出山。处长在饭局中曾问我,你们苏浙沪二带做莱,怎的就放醋放糖放佐料,莱给搞的甜不拉叽、酸不拉叽,怎的能下口呢?我早以记不清当时是怎样回他话的。
在长沙,共呆了一周,之后的日子,早上邹晖兄陪我去大街上吃面条,那面条一半是红红的辣椒,一半是面条, 吃时如鲠在喉,象吃忆苦饭,难以下咽。每晚,我俩神侃到半夜,又去排档,一人一瓶 啤酒,再点一份螺丝。那螺丝也是辣得让人咋舌,置身于辣气的氛围里,漫漫地被同化了。否则,别人会视我朽水不可雕也。何况,我这号傻得有灵性之人呢。记得在岳麓山游玩的途中,赵沙夏兄对我 说,在长沙有什么事,只管说。正好我有一块书法碑刻刻于屈原碑林,也就是汨罗名震中外的诗圣屈原投江的地方,想去看看。沙夏兄情真意切,爽快地说:“明天不陪老婆了,我派车陪你一道去”。
汨罗离长沙90公里,且屈原碑林离汨罗也很远,交通极为不便,我们一路探问过去。当地很多人不知屈原 纪念馆在何方。咋一看,纪念馆的确偏僻、荒凉、残破、陈旧,多年未作修茸,而碑林却耳目一新。见过我的碑刻“国殇情真报国心”,开心极了。回来的路上,沙夏兄说今天让我品尝正宗的湖南乡野风味菜肴。我们择国道一路边饭店,店主是个妇道人家。沙夏兄点杀活鸡活鱼,我身在异乡,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不一会儿,一桌乡土辣菜顷刻登堂,肚子早饿得咕咕叫的我。遂举箸一阵狼吞虎咽,直吃得满头大汗,我们除去赘衣,吃他过天翻地覆,尽情事受,让辣辣进我的血液、骨髓,让辣在我全身满游。当我们吃到中途,主人还拿出自己腌制尖嘴朝天椒,给我们下饭,沙夏兄见有这等土制小莱,眼睛顿觉发亮,又一阵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见他吃得加此开怀,我的馋劲顿被他感染得口水四溢。先夹一小角尝试着囫囵吞枣,再夹一角初品滋味,这一品可不得了,满嘴满嗓门均被辣得麻木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革命进行到底”,欲与沙夏兄平分秋色。搞得沙夏兄既见怪又见奇,大惑不解,说:“宏元吃辣不亚于我们湖南人了”。我边吃边骄傲道:“湖南辣早先听说时怪吓人的,吃后觉得不过如此,枉图虚名”。书板娘插过话来:“这自制腌尖椒,对辣椒已作过处理,辣味不重”。闻言,把我那自鸣得意之态被顿作倾盆雨浇了个透湿。
通过到湖南去吃辣、品辣、尝辣,领略了社会不同层面的风土人情。我由不吃辣到吃辣,由怕辣厌辣到爱吃辣,变化巨大。由此也感到,对于任何重重困难,只要敢于面对,敢于挑战,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环境能改变一个人。一晃六、七个年头过去了,我依然在生我养我的故乡,平淡地生存着,饮食习惯涛声依旧,咸中带甜,偶有辣菜,我页吃,从不拘场合。
感谢湖南之行,给了我向辣挑战的机会,更让我对辣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从此,每见辣肴大快朵颐,所向披靡。
2002年5月5目于上海虹桥机场 华茂宾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