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在众多全国书法专业报刊上突然冒出了个名字——“梁继”,几年间著文颇丰,零零碎碎,也成点“气候”。只因文章不是什么“大块头”,其名字、名气也就不甚响亮,倒是隔三差五地在报刊中露露脸,让我感觉有些眼熟,但印象之中算不上太深刻,只隐约记住了他是辽宁鞍山师范学院的一名教师。
96年初,忽一日,甘肃《九州书画报》为梁继开辟了一个很有份量的书法评论专栏,名曰:“当代硬笔书法家批评系列”。我当时是既感惊奇又特怀疑:硬笔书界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一位梅墨生式的人物,竟然这般有雄心,这般有胆识,敢于站出来著文批评硬笔书界的当代“顶尖”级人物,居然还准备搬弄出个批评系列,搞点“哗众取宠”的书坛轰动之事。“不出三篇文章,定叫你收兵回营,吃不了兜着走!”同样是在硬笔书法理论界自称是“混”了几年的我不免带有几分“幸灾乐祸”和“看戏不怕台高”。系列文开篇便饶不过当代硬笔书法倡导者,“中国硬笔书法第一人”(日本《硬笔之光》语)的庞中华先生,是他率先提出了“硬笔书法”这一全新概念,并始终身先士卒,身体力行地将这一门艺术推向深入。如何正确地从艺术与实用的双重审美层面上来评判其作品的优劣得失,是一个不容回避也是我曾经著文提及且还想深入探求的课题。在看罢梁继的文章后,我深有感触:文章里,梁继丝毫不忌讳庞中华之当代名家身份,始终以一个书法评论人的眼光和姿态,客观指出庞先生作品中存在的一些不够理想的缺憾,在充分肯定和不可忽略庞中华先生作为一代名家在当代硬笔书界所处的重要地位与所具开拓精神的同时,不吹不捧,优劣兼析,整篇文章言简意赅,直抒胸臆。紧接其后的第二篇写的是硬笔毛笔兼善的重镇书家崔学路先生,因先生与我是忘年交,常有书信往来,师生之情甚笃,故梁继这篇文章我也就十分关注,看得特投入。对学路先生作品评论的公正、客观与否,是我对梁继系列批评文章下的一把“赌注”,也是其能否后续的关键所在。各种担忧在品读完他的文章后我才如释重负,梁继以他那深遂的洞察力和理性的思考为我们了解、探究学路先生的书艺开启了一扇可窥视的窗口。文章开始,梁继对学路先生的隶书、楷书采取的是首肯态度,对其临作所达到的至高境界倍感钦佩,涉及先生的行、草书时,他指出,先生在追求作品博大气势的同时,忽略了细微之处的丰富用笔之法,偏少的方笔与字形结体上使转的圆润给先生的行、草书增添了几分滑丽,少了些许刚健。系列文章抛出两篇,对于看文章特爱挑剔的我来说,不得不佩服梁继的敏锐和才气。写文章最忌落入俗套,尤其是写如此“浩瀚”的系列批评文章,弄不好会搞成千篇一律。聪明的梁继好象在开篇之前便意识到了这一点,故在他以后近50篇的硬笔名家系列批评文中,对田英章、王正良、顾仲安、沈鸿根、何昌贵、孟天宇、郦一平、谢非墨、赵彦良、王刚等当代硬笔书家在不乏尖锐精辟指存的同时,也力求了每篇文章的立意新颖、构思独特。难怪郦一平先生在看过《九州书画报》上对他批评的文章后感慨万千地致信报社:“谢谢梁继对我在书法艺术上提出的宝贵意见和中肯批评,也非常敬佩梁继先生对艺术所具有的这种高度责任感与事业心”。“如果艺术界没有了批评而只有无原则的吹捧,那书坛将是一派何等可悲的局面”。“我殷切地希望书法界能多一些梁继这样的有识之士,以不断匡正书风、艺德。”(摘自(九州书画报》 97年总 185期)
与此同时,由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章祖安先生撰写的一篇缅怀恩师陆维钊的文章《陆维钊书法论》,在《书法报》上发表后不多日,梁继在参阅了大量的陆维钊生平事迹及书学成果后经思考,慎重写出了一篇轰动书界的商榷文章《陆维钊书法论质疑》(见《书法报》 1997年 3月 19日、 26日),公开与章祖安先生对话,并由此生发了一场全国范围内书家关于“大师”定位标准的大讨论。能在如此权威报刊上对“当代大家”提出质疑并激起强烈反响引发纷争,“梁继这小子是啥来头?长个啥样?”一股莫名的渴望使得我一直有想见一见他的冲动,好在中国硬笔书法协会为我们提供了这一次难得的机会。
1999年 6月,石家庄中国硬笔书法协会第三届全国会员代表大会暨学术理论研讨会上,我与梁继同作为全国代表和学术委员的双重身份终于碰面了。哇!腰圆臂阔,一米七几的个头,一副标准的东北男于汉派头,与我这个南方瘦小干瘪的“小白脸”一起,令我真有点相形见相形见绌,难乎为情了。虽然一直神交,但此次的谋面彼此却一见如故。在会议的几天里,我、梁继、黎明、周圣尊、陈云金以及《钢笔书法报》社长、总编邹慕白兄总是相聚一室,彼此调侃、海阔天空、无所顾忌。空闲时,我与梁继也伺机串一串门,拜会书界老友新朋。庞中华、孟天宇、李正宇、秋于、秦理斌、武磊、郦一平、王迅、沙舟、王刚、王伯勋、阎锐敏等书界名士名流,我们均一一拜访,总觉受益匪浅,收获颇丰。
临别的头一晚,我、梁继、黎明、圣尊同坐在宾馆一僻静的大树底下,听着黎明君娓娓叙说他往日的求学求职的辛酸和爱情开花结果的浪漫,也彼此算计着以后的打算和未来,在不知不觉中已至午夜,经梁继提议,我们找了个酒馆,要上几碟酒菜,几瓶啤酒,便开始了放怀畅饮,酒过三巡,几瓶啤酒下肚,飘飘忽忽之中撩开心扉,仗着酒劲与知心,我便对梁继的“当代硬笔书法家批评系列”开诚布公,直言摆上了:我建议他在文章中涉及到名家失误与缺憾的方面,不应试图回避,遮遮掩掩,绕圈兜弯,尽拈一些不关乎痛痒的言语一带而过。梁继虚心地接受了我的意见,并给我斟了满满一杯啤酒,用他那北方汉子特有的浑厚嗓音吼道:“智兄,真心哥们,痛快,咱俩再干一杯!”……
城市的深夜依然喧嚣,石家庄的夏天有点烦躁,醉意朦胧的“四君子”随都市熙熙攘攘的人流踉跄在异乡的街头,放浪形骸、无拘无束,时而透露出一阵惬意的爽朗笑语,时而飘散着一点点悠扬歌声,但顷刻间便淹没在黎明前的夜空中……。
(本文作者系:湖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硬笔书法协会学术理论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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