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的燕子

□　徐丹洪

　　假如时光倒流十年，我居住的这座小城中最常见的鸟，一定是麻雀，但是现在，经常掠过窗前的是燕子。

　　同麻雀的游民形象相比，燕子看起来更像绅士。黑色的晚礼服、雪白的衬衫、脖子下通常还扎着一副漂亮的黄色领结。即使在城市灰蒙蒙的天空，燕子们仍然像黄昏中的舞者一样风度翩翩，风中滑翔的身影使我们的天空在尘埃和烟雾中，依旧生机盎然。

　　像几乎所有的小城一样，十年来，我们的楼房和烟囱一起长高，绿树的浓荫却一点点消失，江水不再美如碧玉，天空渐渐蒙上灰幕……昔日穿梭在蓝天绿树灰瓦之间的翅膀，已开始渐渐稀少。除了晨起的老人手中的鸟笼之外，黄莺、画眉不再婉转娇啼，门前的老树上，喜鹊只留下空巢，清晨的河边再也难觅啄木鸟笃笃的叩击，就连最常见的麻雀，在车声人声的喧嚣中已经很难听见他们过去成群结队地啁啾。

　　只有燕子，十年来他们忠实地听从于季节的呼唤，一次又一次从遥远的地方飞临我们的城市。面对人们制造的烟雾、噪声、农药以及鸟枪子弹，燕子们表现出比其它鸟类更多的耐心，他们如约而来，含辛茹苦，学会在高楼顶上衔泥筑巢；他们兢兢业业、穿梭忙碌，为我们的城市捕杀着害虫；他们温文尔雅，软语呢喃，轻轻飞过这个城市残存的田园梦想；他们动如舞蹈，静似风景，悄悄妆点着每一个平淡的清晨和黄昏……

　　所以，当有一天在一处肮脏的街道上，看到一只显然是被人捕杀的燕子的尸体时，我真的很愤怒，这鸟类中的绅士跌落于红尘，被遍地泥土污染的黑色的羽翼触目惊心，像一把剪刀直刺我们的良心——如果失去燕子，我们的天空还剩下什么？也许只剩下一首童谣空洞地回响于我们的记忆中：“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但愿，这种担心真的多余。

(原载《建设银行报》总第94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