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独坐

□　李建伟

　　深夜独坐。

　　深夜独坐，万籁惧寂，夜如花朵般悄然而绽，如一个银白色恬然的梦境，如一片轻若蝉翼的呼吸，那样地无声无息。我睁大眼睛独坐在这静谧的春夜里，春天轻柔而温和的气息在我身边轻轻涌动，如顽皮而无邪的孩子。无语相对，就这样与无边的夜色无语相对，如一对相识已久而又心息相通的友人。当我沉默，它亦沉默。我听见时间悄悄流过的声音，流过这夜的原野，流过我的发梢、唇际，它流到哪里去了呢?

　　夜如花朵般悄然而绽，一如今夜的我。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绽放，就这样自由不羁地绽放。我在夜色那冰凉的面容里看见我的面容沉静如秋日里纷落的花瓣，我轻轻抚摩它如失散多年而意外相逢的兄弟，泪水一下盈满我的双眼。

　　深夜独坐，夜如一袭黑衣的女子，抚我那冰凉而修长的手指。无边的星光纷纷落地显得漠然而安祥，春日的阳光均匀而细致，一种母性的温暖彻我全身。是谁提着灯盏，走遍我心的原野，用布道般的声音召唤那些迷失的灵魂?我坐在这四面荒凉的夜里，听那轻轻跫音渐渐向我漫来，我就这样等待着，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等她唤我，等她牵我的手回家。

　　深夜独坐，夜如温柔的海水在我身边轻轻涌动着。我曾在汹涌的人群里鬼魅般变换着面孔，我曾追逐幸福如一尾搁置在厚厚甲板上的鱼，我曾随手撒落明亮的眼神。我是一片树叶，曾在形形色色的风中飘零。而今，我栖身在这海般的温柔里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种奇异而奢侈的感觉涌遍我的全身。

　　深夜独坐，今夜有谁独坐如我?

［原载《建设银行报》总第98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