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考前的一天下午,在班主任邵老师的带领下,大家坐车在乡间公路颠簸了2个多小时,赶到城里住进一家招待所,准备参加第二天的考试。
七月的天,酷热异常。屋顶上嗡嗡转动的吊扇声使我们这些很少进城的乡下学生更加拘谨不安,心中烦闷。晚饭时,尽管桌上的饭菜比起平日里的要丰盛很多,可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胃口。“同学们,可要比着吃啊,肚子饱了才有劲头考试。”见此情景,邵老师站起身来,对围着圆桌吃饭的我们大声说道:“再说了,这可是咱们自己交的伙食费,不吃好就糟蹋了,对不起爹娘。”说完,他索性放下了碗筷,挨个给我们挟菜添饭,还讲了几个笑话,大家吃饭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
天慢慢黑下来,一阵雷电过后,噼里啪啦地下起了暴雨,不一会儿又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推开窗子,刚才一直被压抑着的空气似乎被冲淡了许多,坐在各自的屋里,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谈起考试来。“熄灯啊,这几天晚上要早点歇息,觉睡够了才有精神答题。”邵老师依次走到各个房间,又一一叮嘱:“可别再聊了,睡觉时注意用被单把肚子盖好,千万不能着了凉。”是啊,可一定要睡好了,十几年寒窗苦读,不就为了这3天一决胜负么?夜里的雨点滴滴嗒嗒敲打着窗外的遮雨篷,全然没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境界,心中总是难以平静下来,越是一个劲儿地命令大脑:睡着!快睡着!却似乎越发清醒起来。翻来覆去时木板床发出的吱吱呀呀声此起彼伏,大家都难以入睡。“干脆到走廊外面看书去。”一个同学翻身起床出门去,剩下几个正琢磨着是否积极响应。他又回到了屋里:“哎,邵老师就在走廊上坐着呢,他可神了,带着安眠药,我一说大伙激动得睡不着觉,就给了几粒。”借着微微的月色,他手掌上的几粒药片泛着白光,我们一人分了一粒。“邵老师说了,这药苦得很,要一口吞下去才行。”很快地,安眠药的功效就发挥出来,吱吱呀呀的翻床声消失了。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们在睡觉前总是向邵老师要安眠药吃,仿佛只有吃了它,我们才能好好睡上个踏实觉,蓄足了精神考试。
后来,我如愿考上了大学。走在风景如画的校园里,却总是想起那个高考的夜晚,没有邵老师的安眠药,或许,就没有今天的我。
再后来,我参加了工作,幸运地走进了建行这个大家庭。在一次同学聚会中,大家聊起了邵老师,一位同学说到:“你们不知道吧,当年高考的时候,有件事情邵老师还骗过我们呢。”“什么?”大家有些愕然,邵老师就像父亲一样关心、爱护他的每一位学生,会欺骗我们吗?
“真的!”透露这个秘密的同学一本正经地说:“那次我们吃的根本不是什么安眠药,是邵老师的咽喉片,你们回忆回忆,没觉得当时有股子甜味……”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这个秘密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股热流涌上我的心头,模糊了双眼。
弹指一挥间。距离当年那场高考已经10年了,而这个被“揭露”出来的欺骗,却显得那么美丽,那么让人回味,它将常驻我心中。
[原载《建设银行报》总第96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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