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回忆

□　梁 伟

　　孔子说：食色性也。也就是说，爱吃和爱慕异性是人天生的欲望。我对吃却没有太大的欲望。常幻想将来有一天，能生产一种药丸，吃一粒顶几天的饭和营养，我一定是它忠实的消费者。但人活得久了，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回忆，就算我这不爱吃的人，随着年龄的渐长，对“吃”也有了点滴回忆。

　　回忆之一是关于鱼和米饭。还是孔子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见在孔子眼中，鱼和熊掌是比肩的美味。熊掌我不曾品尝，鱼的美味却让我永远铭记。生在黄土高原上，加之小时侯物流不是很发达，平素里能吃到鱼的机会极少。关于那时“吃”的记忆是鱼极好吃，而且只有在吃鱼时才吃米饭，以至于我十五、六岁了，还以为只有鱼可以配米饭吃。小时侯我是极挑食的，胡萝卜、芹菜、香菜等等一些带味儿的菜一律不沾，平日里吃饭也总是挑三拣四、三心二意的，我们那里称之为“奸谗”。但就是这个“奸谗”的我，对鱼和米饭却情有独钟，每次要在米饭里放足量的鱼汤，极香甜地、风卷残云地吃两大碗，直到撑得倒在炕上动不了，连嗝都不敢打，生怕鱼和大米会溢出来。然后歇歇，把碗用水涮上，喝了，才会心满意足。鱼和大米，就是我童年的珍馐美味。

　　回忆之二是关于猪下水。那时上大学，毕业实习是和省里的干部一起去农村搞社教。虽然彼时已经是90年代初期，但结结实实地在村里呆了3个月，天天吃派饭，村里的人少吃肉，更是从来不吃我心爱的鱼，肚子里的油水早就被淘空了。一天，房东家杀猪，将近二百斤重的大黑猪嚎叫的当口已经骨肉分离。房东把冒着热气的猪下水拿去收拾。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房东叫我们去吃猪下水泡红面（高粱面）饸饹（将面压成粉条状，上笼蒸熟）。一进房东家门，嗬！一口不起灶的大锅里香气四溢，大锅里翻滚着鲜红的辣椒，透亮的肥肠，柔软的肺，暗红的肝……旁边的笼屉里是热气升腾的当地特产——美味的红面饸饹。后来只记得我那顿吃了三大碗猪下水，而且我那敏感的胃居然没有感到腻。当然，还吃了足有半斤的饸饹。当时不是因为实在吃不下去才罢口的，而是因为觉得一个大姑娘家再吃下去实在不雅，所以才无奈封碗的。

　　《人民日报》上开过一个栏目叫“多味斋”，作者的文笔都非常老道，文章写得色香味俱全，常常引得我口涎四溢。但那文中多写的是小时候或苦难时的一些吃食。我想，回忆总是掺杂了彼时的境遇、心情和爱憎等等，因了这些附加的东西，那些回忆总是美得叫人心醉。而那些吃食，反倒退而成为残留回忆的载体，就好像我们常常闻到一种气味，就会想起一个人、一段往事。当然如果有吃食掺杂在里面，肠胃的刺激和感官上的震撼会让这种记忆更加深刻而美丽。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美会愈久愈醇。

[原载《建设银行报》总第953期]